WFU

2016年8月24日 星期三

飛吧,耳朵。




這是我一個人面對死亡與心魔的時刻。

是的,我讓牠安樂了。


不是注射毒性藥物,

而是讓牠睡去、

在沉睡中自然停止心跳呼吸。



看著牠喘得辛苦,無力飲食遊玩,

滿是無奈。



我當下一直想到『我們買了動物園』電影中,

那個要讓老虎斯巴安樂的痛苦決抉過程...



但這一切,是我自己的怠惰與吝嗇造成。


但說穿了,是我發現自己的不夠愛。


自始至終,我連名字都不敢幫牠取。


面對過去的願望與承諾,也無力履踐承擔。


遙寄上個世紀末我到日本遊學時,

初次看到當時台灣還沒有開始流行的長毛臘腸,

我記得當時曾有許下心願,

將來也要養一隻。


時間拉回到現在。


每每看到大慶帶著Special進進出出,

被一隻狗狗全心全意地愛著、依賴著,

我也好生羨慕,

也希望能夠有一隻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狗狗。


然而,

當過去的夢想有天真的實現時,

兩個夢想還一次實現,

我才再次發現,

自己其實是無力承擔。


除了自己時常跑來跑去,

其實並不適合身旁帶隻狗,

口袋深度不夠也導致面對狗狗需要醫療時,

無法給予即時、適當的醫療照顧,

導致錯失治療良機。


我一直在檢視自己的心。


我明明應付不來,

為何還要許諾?


我的願望是自私的。

就是這麼赤裸裸的自私。


我連最基本的預防措施,

都不願意付出。


只是一心期待著,

誰來伸出援手。


當等無援手時,

也不願意尋求援手。


我不能理解自己,

為何願意開口對於更換汽車零件提出求援,

為何不願意開口對於救一隻狗提出求援。

我不理解。


導致如今,

我只能用自以為是的慈悲,

看著牠逐漸冰冷僵硬,

再次檢視自己的冷血與自私。


我不理解我為何要受身邊人影響,

對狗狗遷怒,

卻不願看到牠,

對自己全心全意地愛著,

我不理解。


只想終結這個「麻煩」帶給我的無盡碎念,

心裡,

我知道我潛意識是不願意救的。


我腦裡閃過很多片段,

一再一再不斷檢視我的動機與願望,

我其實都無顏面對,

那個不願意履行承諾與被愛的自己。


最終,

看著快速衰弱的牠,

竟然還是無法激起我的決心。


我只選擇看著,

冷酷地看著,

知道狀況實在太壞時,

才勉為其難帶去就診。


其實我也知道,

恐怕是為時已晚。


但我也就這麼看著。

消極地餵藥。


最後,

決定讓牠進入沈睡,

靜靜地在我的後座絕了呼吸。


我竟是這麼地絕情,

不配被愛。


我難過我看到這樣的自己。


真實的無情樣貌。


我幾度期待牠這麼閒晃出去就沒回來,

我居然這麼樣期待過。


幾度希望有喜歡牠的人趕快帶他回家,

我居然這麼樣期待過。


為何不敢面對與履踐自己的承諾,

而當時又是為了什麼帶牠回家?

我又比拋棄牠的主人好到哪去?


我不理解自己。


牠真的,已經很是乖巧了,

但我就是不滿足。


我不能理解為何自己要這樣嚴厲地,

對待全心全意愛著自己的狗兒。


為何要等到病已入膏肓,

才願要施予牠一些些關注與溫暖?


心裡,

我是恐懼著愛的吧。


直到最後,

我連再見都沒有勇氣說。


我不理解自己為何不能堅持,

放下其他無謂的開支來醫治牠,

向他人發出求救訊號來醫治牠...


我只想把責任,

都推卸到他人身上。


不想自己承擔那些臭名。

不想自己承擔那些心底的冷酷與黑暗。


我真的不夠愛牠,

不夠愛牠們。


我終究不願為了牠們,

放下自己的一些什麼。


責任於我來說,

其實真的不是我自己想像中的那樣重要。


一切,

都是沽名釣譽罷了。


過了今天,

我不知道,

自己再憑什麼說愛護動物,

再憑什麼說尊重生命。

我也只是冷酷無情地任牠們痛苦到死而已。


最終,

還以為一劑麻醉藥,

能夠讓牠舒服一點,

其實,

也只是想讓我自己舒服一點。


即便我知道,

那不可能是真正舒服的。


死亡當下的痛苦,

豈是活人能品嚐。


我的厭世,

表露無遺。


此刻的我因整天未進食正餓著。

牠這幾天,

一定也是這樣餓著、至無力抵抗血栓吧?


為什麼我要用生命的流逝來檢視自己、證明自己,

其實心底有這麼黑暗的地方?


牠是否是為了讓我學習如何真正去愛,

才來到我的面前?


而我,

卻選擇殘忍地讓牠痛苦到死亡。


我如何面對,

心裡那個黑暗的自己?

那個對金錢與愛都吝嗇給予的自己?


以及百感交集的此刻?

我又憑什麼、為誰難過與流淚?



我不知道。



我不敢道歉。

不敢說再見。


我怎麼有臉 再見?